喝了假酒的李欧文/爱怎么写怎么写就是玩儿

四季(短篇,完结)

【四季】
1927年,爱丁堡,暖春。
“李先生,吻我。”芬妮拉着李智博的手,笑盈盈地小声说,二人正牵着手在学院附近的克莱德河畔散步,这附近荒无人烟,气温很高,但河面上还是有薄薄一层浮冰,他们脚下的草地上新绿已经盎然了。芬妮在私下一直称李智博为李先生,带着调侃与戏谑,这是这对儿陷入热恋的人之间最甜蜜的小秘密。
“不了吧。”李智博也笑着拒绝。
“我知道了,终于厌倦了。”芬妮笑着说,蓬松的栗色短发在春风中飞扬着。
“我确实不想再和你恋爱了。”李智博亲昵地用双手摁住娇小的她的肩膀,笑得神采飞扬又稳重和气。
“那你想和我干什么,探讨化学问题?”芬妮知道他在开玩笑,所以笑得特别开心,虽然是春天但还是冷,她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带出了淡淡的白烟。
“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。”他终于吻上了她,同时握住她纤细的手指,透过外套放在自己的胸口,隔着衬衫感到她的手指有微微发凉的触感。芬妮和他分开,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把碎发别在耳后,笑笑,不置可否。李智博似乎有些着急迫,急着表白自己的心意:“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一生都被人捧在手上,而我,愿意做这个人…我不止想成为你的兄长,更想成为你更亲密的爱人,亲人,让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有任性的权利。”
云开雾散,春潮似乎已经开始涌动。
她的中指上多了一枚精致的戒指,一瞬间红了眼眶,她用清澈的眼眸看了看天空:“虽然我还没能把中文讲的像你一样好,但…这句话我练习了很长时间了…”她用中文轻声说,字正腔圆:“我爱你。”
他心里泛过一阵激动的暖流,用手掌整个包住她戴着戒指的手,放进自己的口袋,无限温柔地说:“我发誓会用后半生保护好你。”“我才不需要。”她擦干眼泪,笑着嘟起嘴说,“李先生,我和你一样是化学博士,你看,你又歧视女性了。”她驾轻就熟地整理好他的风衣。
“在你面前我怎么敢啊。”他宠溺地说。
“所以千万别惹我不高兴。呀,戒指呢?”她很吃惊地给他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。
智博又好气又好笑,扶住她,低下身:“站好,我来帮你找。”
在他低下身的一刹那,她整个人趴在他背上,让他背着自己,同时把另一只手伸到他眼前:“这儿呢。”
“你呀…”他笑了,转身抱紧她,“怎么像只小松鼠一样爱藏东西,把我也藏起来吧?嗯?”
那年白日天空下仿佛出现了烟火。他们的相爱很简单,简单到在任何一个学院中,任何一条大街上都能遇见这样的恋人,他们的相爱又很复杂,复杂到他们爱上彼此时二人已经经历了万千次演算,穿过万千条长街。
可惜,那时的芬妮没有想到,多年后的李智博会在深夜走进阁楼,去面对另外一个女人想起这些年少轻狂。那年的李智博已经不再年轻,很少笑,他习惯沉默着给衣衫单薄的欧阳剑平披上外套,然后一言不发,离开。
他和欧阳剑平很少谈起关于感情的事体,这一夜是李智博先展开的话题,因为他无法再忍受自责的煎熬,既是对欧阳剑平的,也是对芬妮的。
欧阳剑平装作闲散甚至有些不在乎的样子,轻松淡然,沉默着凝视开水壶上桌布的反光和自己的指甲,就是不看他的眼睛。
“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,更不是想玩弄你的感情,我很确定我喜欢你,我爱你,欧阳,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,我们也是再合适不过。但芬妮是我…”李智博点上了烟斗,狠心不看欧阳剑平的神情。对芬妮的爱让他无法对欧阳剑平拿出一枚戒指,尽管他们的关系在别人眼里也许早该进行到那一步。
欧阳剑平笑笑,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:“你完全没必要对你自己妥协,如果我们只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而勉强凑合起来过日子,这才是太可笑了。我从不担心你不爱我,我只害怕你装作爱来欺骗我。”
“欧阳,对不起,我知道我在伤害你…可,芬妮毕竟是我十几年的妻子,你也知道我们的感情…很深。”提到芬妮,他说话语气都温柔了起来,和对所有人都不一样。
“我知道。一对学术伉俪,在爱丁堡,那么美的地方,日久生情,相知相爱,谁都羡慕。”她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,只有平静的羡慕,“亦妻亦友,十几年来感情一如初见…美得不真实,童话一样。”
“可是我没能保护好她。”李智博苍凉地笑笑,“说什么都太晚了。”
1929年,考文垂,秋雨。
“回家了。”李智博拍拍她的肩膀,“别在这儿睡,会着凉。让你等急了吧。”“唔…”她趴在办公桌上,还没太醒过来,“你终于来了…真慢,实验室都没人了。”“多核对了两次,又把你的报告看了看,确定没问题了。”李智博笑笑,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拿上了雨伞,帮她一圈一圈缠好围巾:“感冒了就不好了。”“只要我们的宝宝不冷就行。”她调皮一笑,李智博又给她拉紧了外套,这个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,人本来就小,肚子又大,所以看起来很吃力。
李智博有些后悔这么早要孩子,害得她辛苦:“早就让你在家休息,偏偏就是这么不听话。以后家里两个孩子真够我忙的。”他有些责备地看了芬妮一眼。“我在家也没事儿干,来这儿写写文件还能帮帮你。”她执意要自己撑伞,但力气没有李智博的大,只好作罢。灰色呢子风衣上氤氲上了一层细腻的水雾,芬妮细心地用手帮他擦掉。“平时看不出来,其实还是心疼我的。”他笑着说,芬妮打了他一下:“怎么就看不出来了?”“好好好…小心点,别闹了,你滑倒了可不是好玩的。”芬妮穿平底鞋还不到他的肩膀,他像对小妹妹一样揉揉她的头发,把伞尽力往她那边倾斜,可她偏不听话地跳着走,去踩平地上皱巴巴的枫叶。“我想给孩子取个名字。”她抿着嘴巴笑。“你必须面对自己中文不好的这个现实,还是我取吧。”李智博笑,“叫虎子怎么样?”
在他们的儿子出生那夜,李智博虽然疲倦到站都站不稳,但还是彻夜守在她身边。
“眼睛和你的颜色一样,带一点棕色,但头发是黑色的…”他看着孩子激动地对虚弱的她说。
她躺在床上,尽力笑,也凑到摇篮边上去看。
李智博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能像那天下午那样灿烂,儿子在笑,她也在,前面是一片大好的将来。
“当年…我如果让你们一家人一起来中国,会有多好…你们真的能一辈子都不分开。”欧阳剑平摇摇头,继续说。
“她不会来的,她是英国人,要为自己的国家而战…所以我想…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。”李智博的表情很复杂,他想装作淡然的样子但不是很像。
“是啊,你告诉过我她参与了很多武器的研发…”欧阳剑平想起了自己和刘涛的经历,下意识地说,“可如果知道今天是这样的结局,你们还会相爱吗?”
“…欧阳?”他微微吃了一惊,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。
“抱歉…我走神了。”她道歉,假装不再问,却由衷地想知道答案。
长久的沉默。
“会。”李智博说,“能娶到她…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,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来换和芬妮在一起的那十年。我不想骗你。”
1937年,伦敦,盛夏。
那年芬妮已经是一个八岁孩子的妈妈,年近三十,短发早已经变长,但优雅中仍能看出昔日青春顽皮的影子。李智博拖着行李箱,走下楼梯。
“不能再见见儿子,还真有点舍不得。”他还是有些不舍。“别耽误虎子上学了,他见到你估计又不想让你走了,我也只请了半天的假,快走吧…箱子里的东西保管好,别丢三落四的,需要什么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。”芬妮笑笑,帮他提着箱子,头发在热烈的阳光下有着薄薄的一层金色光晕,她指的东西是密码机。“我能回来看看的时候一定会回来。”李智博认真地说。“有我们,有你的朋友们,战争用不了两年就结束了。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,我和虎子也能去找你。”她装作安然无事。
李智博放开行李箱,抱住她。
“喂,抱这么紧,不热吗李先生?”她静默,漫长的拥抱后和他分开,调皮地小声问,“下次见我们的时候只要记得多拿点像样的礼物回来,我就原谅你。”
“我走了,照顾好自己。”他低头,凝视着她的眼睛。“看你,我没事。就不送你到机场了。”她含泪微笑。
李智博甚至没有回头,他也不敢回头。
她走进屋里,笑笑,重复了一遍:“没事啊…没有。”
从这一天开始,芬妮再也没见过自己的丈夫。
“那天…你们知道,我真是恨不得陪他们去了。”李智博对欧阳剑平说,他指的是那年11月14日,月光奏鸣曲。
“生离死别。”欧阳剑平有些木然地感慨,看似答非所问:“十一月已经过去了,今年冬天又来了,广播里说日出的时候好像要下雪吧。”
生命中没有了暖春盛夏,就连秋的记忆也只在梦境里喧哗。那年的炮火连天,没有一夜不出现在李智博的梦中。有些人,哪怕出现再好的替代,也终是替代。
这场雪,轻浮的厚重掩盖了一切,让人忘了纯静下粗糙尖锐的沙砾。
李智博静静地把窗前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影拥在怀中,欧阳剑平轻轻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,他抚摸着她的肩,她的脸,一寸一寸,陌生熟悉,温暖冰冷。
芬妮藏起来的戒指,掉在了爱丁堡的春意萌生上,考文垂的秋雨霏霏中,伦敦的盛夏阳光里,对任何人,都再也没能拿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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